觀察｜爭分奪秒飛回美國，滿載H-1B工人的印度航班

編者按：特朗普政府最新的H1B簽證改革引發了新一波混亂。儘管白宮和國土安全部方面試圖澄清，10萬美元的申請費不適用於現有的H1B簽證持有者，但恐慌並未消減。面對不確定性，私人企業紛紛建議其外籍僱員避免離境，同時僱傭政策也在悄然轉變，讓原本脆弱的就業市場雪上加霜。

《華爾街日報》的這篇報道精準捕捉了上週五（9月19日）H1B行政令造成的混亂和恐慌。透過這架飛往美國舊金山的印度航班。儘管最終是虛驚一場，但對於爲身份所累的移民乃至整個經濟市場來說，這樣的動盪極具破壞性。

從申請庇護的難民，到F1簽證的留學生、H1B簽證的外籍僱員，再到EB1/2高技術人才等綠卡申請者、綠卡持有者，以及出生公民權的獲益人，以打擊暴力犯罪無證移民贏得選票的特朗普，重新上任不到一年間，將矛頭指向了幾乎所有移民群體。下一批受害者又會是誰？

許多H-1B工人慌忙擠上了週六從孟買飛往舊金山的印度航空179次航班

圖片來源：華爾街日報

當特朗普總統在週五宣佈對H-1B簽證項目進行調整時，印度還是半夜。那時，大多數將登上179航班的乘客還在熟睡。接下來的一天半時間，對他們而言將是一場混亂的奔波——與時間賽跑。

白宮在週五（9月19日）晚間表示，將從美東時間週日（9月21日）凌晨12點01分起，對H-1B簽證申請加收10萬美元費用。這類簽證是科技行業最常依賴的，也是外國專業人士進入美國的主要渠道。特朗普在橢圓形辦公室宣佈時，身旁站着商務部長霍華德·拉特尼克（Howard Lutnick）。當被問及政策是否適用於現有簽證持有人時，拉特尼克似乎回答“是”。

對於正在印度的科技從業者來說，朋友們的郵件和短信半夜就開始湧來。有人一覺醒來，發現手機裏塞滿了信息和未接來電，卻幾乎沒有什麼選項能讓自己在期限之前回到美國。

印度時間上午，谷歌發給H-1B員工的一封郵件寫道，公司收到的“初步意見”是，從週日起，重新入境美國的成本將是10萬美元。

郵件的語氣毫不含糊：立刻回來，“趕在總統令生效之前”。亞馬遜、微軟等其他科技巨頭也發出了類似的緊急通知。

9月20日的印度航空179次航班成了爲數不多的出路之一。飛機下午1點25分從孟買起飛，預計舊金山當地時間晚上8點25分（即美東時間晚上11點25分）抵達。但機票很快被搶光。甚至在4chan等網絡論壇上，一些惡作劇者還互相鼓動，故意佔用從印度各城市飛往舊金山的機票，以阻撓H-1B工人訂票。

匆忙出發

最終坐在22D座位的那位女子，在早上6點30分接到朋友來電，提醒她必須立刻回美國。航班上的不少乘客因擔心網絡騷擾，不願透露姓名。

這名女子是一名灣區科技員工，自2021年以來一直生活在美國。幾天前，她剛去孟買以東三小時車程的浦那，爲未婚夫的父親奔喪。她原計劃停留兩週。

接到電話90分鐘後，她已經帶着護照坐上出租車，踏上去機場的三小時車程，行李甚至少了一半都沒來得及帶。她請在孟買的妹妹幫忙打印好幾份可能需要的文件——工作證明、工資單——並送到機場。

有的旅客說，他們只能和孩子、家人匆匆道別；也有人是爲了避免被困海外、與在美的家人分離而趕回去。

但選擇179次航班仍是一場賭博。這是趟耗時19小時的航程，中途還要在加爾各答停靠兩小時加油。

白宮的公告並未說明移民官員將如何執行凌晨12點01分的截止時間。而按照計劃，該航班抵達舊金山時，乘客距離期限只有半個多小時下飛機和過海關。

在孟買候機時，一些乘客翻查了這趟航班的準點紀錄：它常常晚上9點以後纔到。要是真的晚了怎麼辦？

航程中沒有公共Wi-Fi，這意味着就算買到機票的人，在空中也無法獲知政策有沒有新變化。

據一些人回憶，孟買的賈特拉帕蒂·希瓦吉·馬哈拉傑國際機場那天擠滿了急着返回美國的工人。

在66號登機口，甚至有人剛從舊金山到達，又立即轉身登上返程航班。一位坐在12B的乘客說，當有人喊出“持H-1B的舉手！”時，大約有20人舉起了手。

空中焦慮

起飛兩小時後，飛機在加爾各答降落加油，準備跨越太平洋。機上超過125名H-1B持有人組建了一個WhatsApp羣，用來互通信息。

在加油期間，12B座位的乘客說，他和另一名乘客向機長說明了情況，詢問是否能加快航程。機長答道，他無法控制登機口或交通狀況，但或許能節省10到15分鐘，並承諾在接近舊金山時再做更新。

印度航空發言人表示，該航班是按照計劃執行的，“沒有加快降落，也沒有任何特殊安排”。

當地時間下午6點10分，179航班完成加油，繼續飛往舊金山。

就在他們飛行途中，美國媒體報道出現：現有H-1B簽證持有人不會受到新費用影響。白宮隨後在X平臺確認了這一點。

也就是說，他們根本不必趕在期限前抵達。但在空中的乘客，幾個小時內都無從得知。許多人一路上仍然在盤算如何爭分奪秒。

有乘客說，他們甚至在機上協調：讓經濟艙的H-1B持有人在降落前一小時移到機艙前部，與商務艙乘客換座，以便更快抵達海關。

降落與釋然

降落前，機長請求那些“不着急的乘客”留在原位，好讓H-1B旅客第一時間衝向移民檢查。

飛機於舊金山當地時間晚上7點59分降落。當機上恢復手機信號時，許多人收到親友的消息：新規並不會影響他們。

22D座位上的女子在等待下機時，忍不住坐在座位上哭了出來。

到晚上8點15分，WhatsApp羣裏的第一位乘客順利通過美國海關。“全部放行，” 他在羣裏寫道，這條信息也被《華爾街日報》看到。“沒有問任何問題。”

原文2025年9月23日刊於《華爾街日報》官網

原文作者：Robert McMillan

原文鏈接：https://www.wsj.com/politics/policy/air-india-flight-h1b-workers-07bf65f6